01冰冷的雨丝抽打在高三教学楼外的成绩公告栏玻璃上,水痕蜿蜒,像一道道透明的泪。
林晚站在人群最外围,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几乎要嵌进肉里。她不需要挤进去,
那些倒抽冷气的声音、那些混杂着惊诧与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已经像冰锥一样,
一根根钉穿她的耳膜。「我没看错吧?林晚?302名?」「年级前十常客啊,
上次还第六呢!这滑坡……」「啧,果然啊,再聪明的脑袋,沾了恋爱也废掉。」
「对象还是陈默?啧,值不值啊……」那个曾经镌刻着她名字、闪闪发光的光荣榜顶端区域,
此刻变得无比遥远而陌生。她的视线艰难地穿过攒动的人头,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搜寻,
最终,在公告栏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自己。林晚——总分589,
年级排名:302。一个冰冷到荒谬的数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周围的嘈杂瞬间模糊、拉远,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孤寂的跳动声。她猛地闭上眼睛,
试图驱散眼前泛起的酸涩水雾。
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回——是图书馆靠窗那个洒满阳光的位置。
她正被一道电磁感应的综合大题困住,草稿纸上密密麻麻推演了半页,鼻尖渗出细汗。
一个温热的纸杯轻轻放在她手边,带着醇厚的奶香。「别太拼,晚晚。」声音清朗温柔,
像拂过琴弦的风。她抬头,撞进陈默***笑意的眼睛里。阳光落在他微卷的发梢,
镀上一层浅金,帅气得有些不真实。他是公认的校草,更是常年稳居年级前二十的学霸。
此刻,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演算到一半的公式,「这里,洛伦兹力方向反了。放松点,
你专注解题的样子很美,但……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他自然地在她旁边坐下,
带着清爽的皂角香气,耐心地讲解起来。思路豁然开朗的瞬间,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
动作亲昵又自然:「看,这不就通了?不过啊,晚晚,」他凑近了些,
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廓,
「其实女孩子太聪明、太拼了,会让人觉得有点……不可爱。像现在这样依赖我一点,多好。
」那句话,像一颗裹着蜜糖的毒药,悄无声息地渗入她的意识。心底某个角落,
因为原生家庭长久缺失的肯定与关爱而留下的空洞,似乎被这看似温柔的「依赖论」
短暂地填满了。她甚至觉得,为他变得「笨」一点,是值得的甜蜜。于是,
属于林晚的「沉沦」开始了。她会在晚自习时,对着陈默发来的「好无聊,陪我聊会儿天嘛」
的短信,心神不宁,面前摊开的《五三》久久翻不动一页。
她会因为他一句随口提到的「喜欢那个动漫人物」,
熬夜通宵赶制一个精细的手办作为生日礼物,
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在第二天的物理课上昏昏欲睡,错过了老师讲解的动能定理关键题型。
她会在他经过走廊时,忍不住从书本中抬头偷看,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心跳如鼓,
全然不知讲台上的化学老师正敲着黑板强调实验题的易错点。最致命的,
是陈默带着崇拜眼神的「请教」。「晚晚,这道天体物理的轨道计算题好难,你理科那么强,
肯定懂!教教我嘛?」他拿着练习册,眼神像小狗一样无辜又充满期待。被「需要」
的感觉冲昏了头脑。林晚压下心头那一丝「这题对你来说应该不算难」的疑惑,
毫无保留地将自己苦思冥想出的最优解思路、甚至笔记本上记录的各种速解技巧,倾囊相授。
看着他恍然大悟、满眼「星星」地说「晚晚你真是太厉害了!」,
一种扭曲的满足感盖过了隐隐的不安。「林晚!」
一声带着怒其不争的低吼将她从冰冷的回忆里拽回现实。同桌苏晴挤开人群冲到她身边,
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腕。苏晴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此刻眉头拧成了疙瘩,
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刀,
直直刺向人群另一端被几个男生簇拥着、正漫不经心瞥着成绩单的陈默。「看看!
看看你干的好事!」苏晴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锤,「为了这么个玩意儿?值得吗?
从云端直接摔进泥里!他陈默这次多少?298!就比你高几名!你还不明白吗?」
林晚顺着苏晴的目光看去。陈默正和身边的兄弟谈笑风生,
似乎对那298的排名毫不在意。他甚至朝这边望了一眼,对上林晚的目光时,
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安抚性的笑容,眼神却平静无波,仿佛她这个曾经的前十跌落尘埃,
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晴晴,你不懂他……」林晚的声音干涩,
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虚弱辩解,「他只是……关心我,怕我太累……」这话说出来,
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苏晴气得差点跳脚,指着公告栏的手都在抖:「我不懂?!对,
我不懂!我不懂那个虚伪的男人到底哪里好了,让你这么死心塌地!」「我只懂再这样下去,
别说清北,985都悬!下个月物理竞赛校内选拔报名就截止了!那是保送的敲门砖!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拿什么去争?拿你给他熬夜做手工熬红的眼睛吗?!」
物理竞赛保送。这几个字像一道闪电,猛地劈进林晚混沌的大脑。
她一直模糊的目标——顶尖学府的物理系——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又伴随着巨大的恐慌。
那是她曾经触手可及的道路,现在却被自己亲手蒙上了厚厚的尘埃。而陈默,
那个阳光下的少年,他也在盯着那块敲门砖。他的排名,298,
一个微妙得令人心惊的数字。他脸上那平静的笑容,此刻在林晚眼中,
第一次浮现出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一个模糊却尖锐的念头,如同毒蛇,
悄然钻入心底:他真的,只是怕我太累吗?02夕阳像一块将熄的炭,
勉强给放学后的校园涂上一层稀薄的橘红。林晚独自穿过空旷的操场,
影子被拉得细长而孤单。几分钟前,
她和陈默在图书馆后那条僻静的小路上进行着例行的「自习约会」——他翻着闲书,而她,
则心不在焉地对着摊开的物理题集走神。直到他的手机震动,他瞥了一眼屏幕,
眉头微蹙又迅速舒展,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对她说:「老班急call,
估计是竞赛报名的事,我得赶紧过去一趟。晚晚,你先回家吧,别太累。」他甚至还伸手,
极其自然地替她把颊边一缕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短暂地停留,
带着一种虚伪的亲昵。林晚顺从地点头,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暮色渐浓的教学楼拐角。
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清爽的皂角香,此刻却让她胃里一阵翻滚。她转身往校门走,
脚步虚浮,脑子里塞满了浆糊,直到走出十几米,才猛地顿住——她的物理错题本!
那本厚厚的、记录着她无数次被陈默「请教」时倾囊相授心得的本子,
落在刚才坐着的石凳上了。那是她的软肋,是她愚蠢的见证,
却也承载着她曾经引以为傲的思考轨迹。她必须拿回来。折返的路显得格外漫长,
她刻意避开了图书馆正门,绕到侧面,沿着堆放废弃体育器材的狭窄通道向后穿行。
铁锈和旧海绵腐朽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就在她快要接近那条小路时,
一阵刻意压低的、带着狎昵和谄媚的笑声顺着风飘了过来,像几条冰冷的蛇,
猝不及防地钻进她的耳朵。「……操,默哥,还是你高啊!」一个尖利的声音,
带着毫不掩饰的亢奋。「林晚这次直接掉到三百名了!废得真够彻底的!
那脸白得跟刷了墙似的,啧啧,看着真解气!」林晚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四肢百骸泛起刺骨的寒意。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后背紧紧贴上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将自己缩进器材堆投下的浓重阴影里,
心脏在死寂中疯狂擂鼓,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那必须的!」
另一个粗嘎的声音立刻接上,充满了狗腿的得意,「默哥这招『温柔乡英雄冢』,简直绝了!
省了多少力气啊!不费吹灰之力就干掉一个年级前十的硬茬子!这手段,高,实在是高!」
他用力拍着马屁,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激起微弱的回声。接着,
那个她曾在图书馆阳光里为之屏息、曾在她耳畔低语「依赖我一点多好」的清朗嗓音响起了。
只是此刻,那声音像被浸入了冰水,滤掉了所有伪装的暖意,只剩下**裸的刻薄和算计,
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得意轻笑:「呵,不然呢?」那声轻笑像碎玻璃渣刮过林晚的耳膜。
「真以为我看上她那个书呆子样儿?」他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淬着毒汁。「整天抱着书啃,
眼镜片上永远有一层油印反着光,头发扎得死板,校服洗得发白,连个口红都不会涂,
呆板又无趣,像个行走的题库。跟她说话,我都得忍着打哈欠的冲动。」阴影里,
林晚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深深的凹痕里瞬间渗出血珠,
尖锐的刺痛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她死死咬住下唇,牙齿深深陷入柔软的唇肉,
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泪水疯狂地涌上眼眶,在酸胀的眼眶里打转,
视野瞬间模糊一片,但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睁着眼,不让它们落下。
世界的声音在飞速抽离,只剩下陈默那冰冷刻薄的话语,如同烧红的钢针,
一根根精准地钉入她的听觉神经。「保送名额就那么几个,她挡路了,懂吗?」
陈默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残忍。「现在好了,她自己恋爱脑上头,心甘情愿废了,
成绩雪崩,老师都只会觉得她是心态崩了,压力太大,怪不到任何人头上。这叫什么?
这叫完美犯罪。」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功利和冷漠,仿佛在谈论一件待处理的物品,
「下个月的物理竞赛校内选拔,少她这么一个硬茬子,我的机会就更大了。她那点解题技巧,
榨干了也就没用了。」「默哥稳了!」「以后就抱紧默哥大腿!」
兄弟团立刻响起一片谄媚的附和,像一群围着腐肉聒噪的乌鸦。
脚步声和令人作呕的谈笑声渐渐远去,朝着与林晚藏身之处相反的方向消失。
绝对的死寂如同沉重的黑幕,轰然罩下。林晚像一尊被瞬间抽空了所有生气的冰雕,
僵立在浓稠的阴影里。陈默那冰冷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化作实质的冰锥,
反复贯穿她早已麻木的身体。那些他别在她耳后的手指的温度,
那些阳光下「你解题的样子真美」的赞美,那些「怕你太累」的「关心」,
那些他拿着习题册、眼神「无辜」地求教「晚晚,你教教我嘛」
的画面……此刻全都扭曲、变形,膨胀成最恶毒、最丑陋的嘲讽,
在她脑海的废墟上尖啸着、狂舞着!不是关心。是清除障碍!精准、冷酷、蓄谋已久的清除!
不是喜欢。是利用!榨***的价值,然后像丢弃一块肮脏的抹布!不是依赖。是陷阱!
让她心甘情愿跳进去,自废武功,成为他通往成功的垫脚石!巨大的羞辱感如同沸腾的岩浆,
混合着被彻底愚弄的滔天愤怒,瞬间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心防。
不是为了那点可笑的少女心事!是为了她被人踩在脚下肆意践踏的尊严!
为了她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智商!
为了她亲手奉上、被人当垃圾一样丢弃的、曾经闪闪发光的前程!
她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一步一步,挪出那片吞噬她的阴影。
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吝啬地落在她脸上,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衬得她脸色惨白如纸,
毫无生气。那双曾经盛满懵懂爱慕和迷茫的眼睛,此刻像是被千年寒冰彻底封冻,深不见底,
所有的光都被吸走了,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燃烧着毁灭性火焰的空洞。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眼泪。只有唇瓣上那个深深的、渗着血丝的齿印,
和掌心四个同样深刻的、月牙形的血痕,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灵魂深处的地震。
她像个游魂,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校门的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破碎的尊严和愚蠢的残骸之上。03城市的霓虹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
在林晚房间的地板上切割出一道冰冷的、晃动着的惨白光带。房间死寂,空气仿佛凝固的冰,
吸一口都带着刺痛肺腑的寒意。她坐在书桌前,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被风雪打磨过的标枪,
影子被台灯拉长,投在身后的墙壁上,沉默而巨大。桌上那本摊开的物理错题本,
纸页边缘微微卷曲,像无声控诉的嘴唇。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笔批注,
此刻不再是知识漏洞的标记,而成了她亲手签下的、向敌人输送弹药的耻辱证明。
陈默最后那句刻薄的「榨干了也就没用了」,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她麻木的神经。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抽屉深处。指尖触到一个硬质的、带着樱花压纹的粉色信封。触感微凉,
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她将它抽出来,动作没有一丝迟疑,
如同考古学家发掘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古老遗物。信封在惨白的台灯光下,
泛着一种廉价的、令人作呕的甜腻光泽。她甚至没有拆开,只是用两根手指捏着它的一角,
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污染物。信封表面,
是她曾经无数次摩挲过的、用最工整的字迹写下的「To:陈默」。每一个笔画,
都曾灌注着少女滚烫的、小心翼翼的期待和愚蠢的幻想。林晚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
那不是笑,是肌肉在极度寒冷下产生的痉挛,扯出一个冰冷、锋利、毫无温度的弧度,
像一弯淬了寒霜的残月。眼底深处,所有风暴平息后,
只剩下一种无机质般的、深不见底的漆黑。「嘶啦——」第一道裂帛声在死寂中炸开,
尖锐得刺耳。粉色的信封被无情地撕成两半,露出里面同样颜色的信笺。她没有停顿,
捏住信笺的两端。「嘶啦——嘶啦——嘶啦——」声音单调、重复,带着一种残酷的韵律。
她撕得很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每一次撕扯都异常精准、用力,
仿佛在肢解的不是一张纸,而是自己胸腔里某个曾经鲜活跳动的器官。
粉色的纸片在她手中变形、碎裂,像被揉碎的樱花花瓣,带着一种凄厉的、毁灭的美感。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死水。没有泪,没有愤怒的扭曲,
只有一种剥离了所有情绪的、纯粹的、冰冷的专注。泪水?那东西在自行车棚的阴影里,
在她咬破嘴唇尝到铁锈味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彻底冻僵、蒸发了。此刻占据她全身心的,
是一种比愤怒更可怕的东西——一种玉石俱焚的清醒。细小的碎片如同粉色的雪,
无声地飘落在深色的桌面上,堆积成一片狼藉的废墟。她停下动作,垂眸看着这片狼藉。
然后,她伸出双手——那双手曾经为陈默熬夜做手工而磨出薄茧,
此刻却稳定得如同外科医生的手——开始极其冷静、极其有条理地收集这些碎片。一片,
一片,又一片。指尖捻起那些细小的粉色残骸,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没有遗漏任何一片。她不是在收拾残局,而是在收集武器。
桌面很快被清理出一块光滑的区域,林晚的目光扫过这片深色的「画布」,
那双空洞冰冷的眼眸深处,终于跳跃起一点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光。那不是泪光,
是淬火后残留的星火。她开始了。指尖带着冰凉的触感,
精准地移动、排列着那些粉色的纸屑。没有胶水,没有尺子,
全凭一种近乎本能的、被仇恨和生存意志驱动的精准。
碎片在她手下不再是承载愚蠢爱意的符号,它们被赋予了全新的、冰冷的使命。
一个清晰的表格轮廓,在深色的桌面上,由无数细小的粉色碎片拼凑、延展出来。
横轴:时间。从「此刻」到「物理竞赛决赛日」,再到「高考日」。每一个时间节点,
都用碎片的尖锐边缘冷酷地标注。纵轴:科目。
语文、数学、英语、物理(竞赛级)、化学、生物。物理一栏被特意加宽,
碎片排列得更加密集。在碎片与碎片之间狭小的空白缝隙里,
她用一支削得极尖的2B铅笔,
指令:早餐「05:30-06:30:竞赛真题(电磁场综合/粒子轨迹)——撕碎公式,
重组思路。」(「撕碎」二字,
0-12:50:英语核心词(List7-9)+听力真题(精听/默写)——噪音屏蔽。
」(「屏蔽」二字覆盖在几片细小的、曾写着「默」
碎片上)晚上「22:00-00:30:数学压轴题集(导数/几何证明)——精确打击,
复盘盲区。」
8:00-17:00:张老师特训+三套综合卷(计时/评分/血泪复盘)——战场模拟。
」一张由耻辱和背叛的碎片构筑的、精确到残酷、燃烧着幽蓝复仇火焰的战争地图,
在曾经承载着少女幻想的粉***书碎片上,悍然铺开!每一块细小的粉色,
都像一块被碾碎的旧日骸骨,冰冷地镶嵌在通往未来的、布满荆棘的道路上。桌面另一端,
那本蒙着薄灰、厚重如砖的《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十年真题精析》被她一把扯了过来。
书脊撞击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震落了几片边缘的粉色碎屑。她粗暴地翻开,
纸张哗啦作响,如同沉睡的猛兽被唤醒,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复杂的受力分析图。
旁边,那本同样被冷落许久的错题本也被摊开,那些曾因「约会」而敷衍了事的红色批注,
此刻像一道道未愈的伤疤,狰狞而刺目。林晚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计划表顶端,
那片最大的空白区域。她拿起那支铅笔,笔尖悬停片刻,然后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
重重刻下两个力透纸背、几乎要划破桌面的字:清北。两个字,像两柄出鞘的利剑,
寒光凛冽。台灯的光晕笼罩着她低垂的侧脸。长久的麻木之后,
一种新的东西在她苍白的皮肤下涌动。那不是红润,
而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被巨大意志力强行催逼出的紧绷感。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沿着冰冷的太阳穴滑下,在下颌处悬停,最终滴落在计划表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恰好覆盖住一块写着「喜欢」字样的碎片边缘。她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
都压缩成笔尖与纸张摩擦发出的、单调而执拗的「沙沙」声。那声音冰冷、细密,
在死寂的房间里无限放大,如同无数只行军蚁在暗夜中啃噬着朽木,又像无形的战鼓,
在灵魂的废墟上,一声声,擂响沉寂已久的冲锋号角。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
却再也无法侵入这方被复仇意志彻底冰封的天地。书桌之上,粉色废墟拼成的战争地图,
在灯下泛着诡异而冰冷的光泽,映照着少女低垂的眼睫——那里,再无半分迷蒙水汽,
只有一片干涸的、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焦土。0**晨六点的公交车上,
林晚缩在最后一排角落,厚重的刘海下,眼睑浮着两抹疲惫的青影,像被雨水洇开的旧墨。
耳机里循环播放的英语听力真题,她闭着眼,舌尖无声地抵着上颚,
模拟发音的细微肌肉运动,大脑却像一台过载的计算机,
同时在后台疯狂复盘昨夜攻克的那道磁场与重力场耦合的粒子轨迹难题。通勤的四十五分钟,
是她从「林晚」切换成「演员林晚」的缓冲带。
当陈默带着他那标志性的、仿佛被晨露洗过的清爽笑容,在校门口「偶遇」她时,
林晚脸上所有属于深夜孤狼的锐利瞬间蒸发。她的肩膀微微垮塌下去,眼睫低垂,
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
嘴角抿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委屈和依赖的弧度。「早啊,晚晚。」
陈默的声音依旧清朗,带着阳光的温度。他极其自然地伸手,
想接过她肩上的书包——那里面塞满了她凌晨刚啃完的竞赛真题集。
林晚像受惊的小鹿般微微一缩,指尖下意识地捏紧了书包带子,随即又松开,任由他拿过去,
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早,陈默……昨晚又没睡好,
物理作业最后那道大题,卡了我好久,脑子像一团浆糊……」她揉了揉太阳穴,眉心微蹙,
流露出一种真实的、被学业压垮的疲惫感——只不过这疲惫的根源,
是复仇计划的精密齿轮高速运转的轰鸣。陈默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像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预设的陷阱。他体贴地安慰:「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力就好,
有我在呢。」他习惯性地抬手,想揉她的发顶。林晚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
假装看向公告栏上刚贴出的月考通知,巧妙地避开了那只手。她的声音依旧柔软,
却像裹着糖霜的玻璃渣:「嗯,我知道……有你在,考不好也没关系的。」
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带着一种献祭般的顺从,成功地取悦了陈默。物理课上。
张老师正在讲解一道典型的电磁感应与力学综合题,林晚低着头,
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看似在走神。
当张老师抛出问题:「谁能分析一下导体棒在磁场中运动达到稳定速度时的受力平衡?」
陈默习惯性地侧过头,压低声音,带着他惯有的、混合着依赖和掌控的眼神:「晚晚,
这题有点绕,你思路清,给我捋捋呗?特别是那个能量转化部分。」
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摊开的空白练习册。林晚抬起眼,眸子里适时地闪过一丝「被需要」
的微光,随即又蒙上一层「困惑」的薄雾。她凑近些,拿起笔,开始在陈默的草稿纸上演算。
她的字迹依旧工整,逻辑似乎也清晰。「你看啊」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确定,
「如果……我们假设摩擦力恒定,那导体棒的动能增量,
是不是等于安培力做的功减去摩擦力的功?
于回路产生的焦耳热……嗯……这里是不是还要考虑切割磁感线产生的电动势对电流的影响?
电流反向的话,安培力方向也变……」她的解法,乍看逻辑严密,
却像在精心铺设一个布满藤蔓的迷宫。
她故意选择了一个能量守恒结合牛顿第二定律的复杂联立方程组路径,
引入了两个不必要的中间变量,
流方向的讨论引向一个极其细微、对最终结果影响不大、却足以消耗大量时间的「陷阱岔路」
。她甚至在某个关键步骤,用了一个极其隐晦的代数替换,
留下了一个在特定条件下才会显现、但足以让后续推导崩溃的微小逻辑裂缝——这裂缝,
除非拥有林晚此刻的洞察力,否则在紧张的考试时间内极难察觉。
陈默的眉头随着她的讲解时而舒展时而紧锁,看似在认真吸收,实则被这庞杂的「伪高端」
解法绕得有些晕。他本能地觉得哪里有点「繁复」,但看着林晚那副专注又有点「迷糊」
的样子,再想到她跌到三百名的成绩,那点疑虑瞬间消散,
只当是她最近状态下滑导致的思路不够简练。他点点头,努力跟上她的「点拨」,
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浑然不觉自己正在被导入一片精心设计的思维沼泽。午休,天台。
苏晴像做贼一样把林晚拽到天台角落,确认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
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我的老天爷!晚晚,
你刚才在教室讲题的样子比我妈追的宫斗剧还可怕!」「什么情况?你今天非常不对劲!」
林晚没有立刻回答。她站在一束光与影的交界处,一半脸被微尘浮动的光线照亮,
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另一半则隐在深沉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她缓缓抬起手,
指尖在微微颤抖。然后,她猛地将额前厚重的刘海狠狠向后捋去,露出光洁却紧绷的额头,
也彻底暴露了那双眼睛——里面再无半分往日的迷茫或怯懦,
只剩下一种被仇恨和彻骨冰冷淬炼过的、近乎非人的平静。「晴晴,」
她的声音像冰层下的暗流,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自行车棚。放学后。
我去拿错题本。」苏晴的呼吸一窒。林晚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从冻土里艰难地撬出来,
带着冰碴:「我听见了。陈默。和他的狗。」她复述着那些刻薄的、带着得意轻笑的对话,
每一个词都精准地重现,连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真以为我看上她那个书呆子样儿?
整天抱着书啃……呆板又无趣……」「保送名额就那么几个,她挡路了……」
「她自己恋爱脑上头废了……物理竞赛的校内选拔,少个硬茬子,我的机会就更大了……」
随着复述,林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闻。只有那双眼睛,
瞳孔深处仿佛有幽蓝的地狱之火在无声地燃烧、跳跃,映照着苏晴越来越惨白的脸。「轰!」
苏晴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眼前发黑。她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旧试卷堆上,
激起一片呛人的灰尘。「陈默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她声音嘶哑,愤怒得浑身发抖,
「我就知道!我就他妈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他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假得跟玻璃珠子似的!
他居然……他居然把你当垫脚石!当障碍物来清除!还他妈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她猛地抓住林晚冰凉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镜片后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心疼而通红,
「晚晚!你……」「我没事。」林晚的声音异常平静,
甚至反过来轻轻拍了拍苏晴因为愤怒而绷紧的手背。这反常的平静比歇斯底里更让苏晴心惊。
「眼泪和崩溃,在自行车棚里已经流干了。」她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而锋利,
「现在流的,只能是血。他的,或者,我的。」她从书包夹层里,
掏出一个皱巴巴的、边缘磨损的清单,塞进苏晴汗湿的手心。「晴,帮我。
这些是张老师提到的往届内部模拟题汇编,还有这本最新的《物理竞赛高阶思维突破》,
校门口那家『学海』书店今天下午会到货,**十本。」苏晴接过清单,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书名和标注的「紧急」符号,
再看看林晚苍白如纸的脸和那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眼,所有劝她「别太拼」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用力捏紧清单,眼神变得无比坚毅:「包在我身上!我表姐男朋友的弟弟在学海打工,
我去堵门!还有,以后陈默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兄弟团放什么屁,我都给你盯死了!」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飞快划开相册,点开一张照片——正是昨天放学时,
她躲在花坛后**的:陈默和他那几个兄弟勾肩搭背,对着远处公告栏上林晚名字的方向,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混合着得意、嘲弄和轻蔑的笑容,
如同欣赏一件被他们成功摧毁的艺术品。林晚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几张刺眼的笑脸,
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像被强光灼伤。随即,一种冰冷刺骨的寒意重新覆盖了她的眼眸。
她没有说话,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苏晴的屏幕拍了一张照。
冰冷的电子快门声在寂静的天台里格外清晰,像一声无声的宣判。深夜,房间里。
台灯是这片孤岛唯一的光源,在深夜里倔强地切割出一片惨白的光域。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咖啡苦涩和纸张油墨混合的气息。
那张由粉***书碎片拼成的计划表,被透明胶带粗暴地固定在书桌正前方的墙上,
旁边紧挨着的是那张从苏晴手机屏幕拍下的:陈默和他兄弟得意嘴脸的照片。
两张纸并排而立,如同战旗与敌酋的悬赏令,无声地宣示着这场战争的残酷。
书桌上堆叠的真题册边缘磨损卷曲,像被反复啃噬过的骨头。
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爬满了公式、受力分析图、被反复推翻又重建的解题路径,墨迹层层叠叠,
如同硝烟弥漫的战壕地图。林晚佝偻着背,像一张拉满到极限的弓。右手握着笔,
在摊开的《十年真题精析》上飞速演算,左手无意识地按压着抽痛的太阳穴。
眼白里蛛网般密布着鲜红的血丝,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如同淤伤,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
顺着紧绷的侧脸线条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最终滴落在摊开的试卷上,
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模糊了某个刚写下的希腊字母「μ」。咖啡杯空了又满,
满了又空,褐色的液面倒映着她熬红的双眼和墙上那两张刺目的纸。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肌肉酸痛,关节僵硬,大脑像一台过热的引擎,
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每一次眨眼都沉重得如同掀动千钧闸门,
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细小的、闪烁的黑点。就在意识即将被疲惫的黑暗彻底吞噬的边缘,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像两柄淬火的匕首,
狠狠钉在墙上那张照片——钉在陈默那张带着虚伪笑意的脸上。
一股混合着极致恨意与不甘的冰冷力量,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她濒临崩溃的四肢百骸,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抓起笔,笔尖重重划过纸面,
发出沙沙的、如同刮骨疗毒般的刺耳声响。墙上的照片里,陈默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
仿佛扭曲成了一个无声的嘲讽。而旁边,那片由粉色废墟构筑的计划表,
每一个碎片都在幽光中沉默地燃烧。05物理竞赛辅导教室。放学后,其他学生都走光了,
只剩下粉笔灰在夕阳的光柱里无声沉浮。林晚站在张老师斑驳的旧办公桌前,背脊挺得笔直,
双手却紧张地攥着校服衣角。桌上摊开的,
是她近半个月来疯狂刷题的成果——几份校内选拔模拟卷,
上面用红笔标注的分数触目惊心:92,95,
98……一个远***目前年级排名的、令人心惊的数字。张老师,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镜片的老教师,正皱着眉,手指一下下敲击着那近乎满分的卷面。
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审视着眼前这个曾被他寄予厚望、却又在模拟考中诡异坠落的女孩。
「林晚。」张老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重的穿透力,「这几个分数,放在三个月前,
我毫不意外,但现在……」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压向她,「解释一下,模拟考三百名,
竞赛题却几乎满分?你在玩什么把戏?还是说,之前的考试,你在……」「张老师!」
林晚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可能的「作弊」猜测。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在翻涌。她强迫自己迎上老师审视的目光,
眼底的疲惫和血丝无所遁形,但更深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燃烧着的火焰。「我没有作弊。
」她的声音清晰起来,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之前的考试……是我自己出了问题。
心态崩了,彻底迷失了方向,做了很多……很愚蠢的事,浪费了时间,辜负了您的期望。」
她避开了陈默的名字,只将矛头指向自己。
她将另一份装订好的、厚厚的手写笔记推到张老师面前。
那是她这半个月所有错题的精析和针对性的拓展训练,字迹工整,思路清晰得可怕,
每一页都浸透着汗水甚至泪水干涸的痕迹。「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像借口。但……」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清醒。「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一次证明我还能拼、还能爬回来的机会!物理竞赛,校内选拔,决赛……我需要这个机会!
我需要您……」她顿住了,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涩的红,
但她死死咬住牙关,不让那脆弱流泻半分。所有的恳求、挣扎和不甘,
都压缩在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里。张老师沉默了,他拿起那份笔记,一页页翻看。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和窗外归巢鸟雀的零星鸣叫,时间仿佛凝固。
林晚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墙上的挂钟,
秒针走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如同审判的倒计时。终于,张老师合上了笔记。他摘下老花镜,
揉了揉眉心,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有惋惜,有不解,但最终,
化为一种沉甸甸的、属于师者的责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他拉开抽屉,没有看林晚,
只是摸索着,拿出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的银色U盘,轻轻放在那份笔记旁边。「这里面」
张老师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低沉,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是近五届物理竞赛决赛的理论题原卷和命题组解析思路,
还有一些……不太容易找到的、关于『非常规解题思维』的笔记。省赛出题组的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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