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
陆临亦把改好的衣军服连同辞工信一起交给厂长。
厂长想挽留，却被他婉拒。
陆临亦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天已经黑了。
陆临亦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喻方霓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身边。
她那双幽深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自己。
“连被子也不盖就睡，真当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喻方霓嘴里责怪着，又握住了他的手。
陆临亦下意识山闪躲，却被用力攒住。
“别动！”
喻方霓加重了语气，但又轻轻地把雪花膏擦在他冻紫的手上。
手背的温凉触感和女人柔和的眼神，让陆临亦有些恍惚。
两辈子以来，除了刚结婚那会儿，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妻子这样平凡的关心了。
不知怎么的，压抑的委屈突然上涌，陆临亦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泪水就被喻方霓擦掉。
“你被别人骂、被人误会，还扛着冻在车间里干活的时候都没哭，怎么现在哭起来了？”
陆临亦涩然一笑。
他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在上辈子失去孩子的时候哭干了。
“喻方霓，我不想跟你过了。”
陆临亦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我们去打离婚报告吧。”
喻方霓愣了瞬，怒火‘噌’地冒了上来：“你又来了，婚姻是能被你用来赌气的吗？”
视线相对，陆临亦能明显感受到她的烦躁。
他收回被她攥住的手，还想说，可喻方霓已经不乐意听，扔下雪花膏就走。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陆临亦感受着手里的余温，心中的涟漪一点点平息。
次日。
陆临亦带着绣完的平安符，准备去悬崖边上烧给上辈子的小文。
他已经决定三天后就走，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就在他穿过树陆走到田垄旁，竟看见李逸钦和喻方霓站在不远处，李逸钦身上还披着她的军大衣。
陆临亦眸色一震。
两辈子的记忆重叠在一起，让他有一瞬间的窒息。
眼尖的李逸钦看见了他，立刻扬声喊：“临亦哥！”
喻方霓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从陆临亦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冷漠。
陆临亦也没有绕道，直接走了过去，却没有要理会他们的意思。
见自己又被无视，喻方霓没由来的憋屈。
她抓住陆临亦的手，严肃的语气透着关心：“大冷天的，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陆临亦眼眶微红：“怎么，觉得我突然出现，碍了你们的眼？”
喻方霓头一遭被气的说不出话。
以前陆临亦虽说也是嘴上不饶人，但到底不会抗拒自己。
这些天日子，除了那天晚上，他愣是没碰她一下，连话都不愿意跟她说。
李逸钦脸上闪过丝阴冷，转而赔笑解释：“临亦，你别误会，我打算开春了种点菜，方霓来帮我张罗一下而已。”
气氛僵凝。
陆临亦正想挣开喻方霓，却听到一声惊呼。
“快闪开！牛疯了！”
伴着几声牛叫，一头老黄牛从坡上横冲直撞朝他们三人而来。
怔神间，陆临亦只听见喻方霓大喊了声‘逸钦小心’。
她松开了他的手，拉着李逸钦闪躲到了一边。
‘哞！’
陆临亦被牛冲撞的身体从田埂滚了下去。
视线天旋地转，身上也沾满了干牛粪。
他软软趴在雪中，失焦的眼睛盯着把李逸钦护在身后的喻方霓。
顷刻间，滚烫的泪水从他充血的眼角流出，融化了脸颊下的白雪。
“快快快！牛撞人了！”
“别动他别动他！快去叫人，赶紧把他送医院去啊！”
“同志，是不是很疼啊？你忍一忍，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
是啊。
真的很疼。
但最疼的时候，是被喻方霓放开手的那一秒。
人群外那军绿色的身影越来越模糊，陆临亦缓缓闭上灰暗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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